【摘　要】曹禺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奠基人，为中国的话剧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其中，《雷雨》《日出》《原野》更被誉为人生三部曲，其以强烈的戏剧冲突、鲜明的人物性格、丰富魅力的语言魅力及跌宕起伏的情节转折成为中国现代话剧的重要代表作，真实尖锐地揭露了我国半封建社会的历史背景，反映了当时新兴资产阶级同封建地主阶级的思想冲突，也揭示了各个阶级人物的悲哀命运。本文将以曹禺的人生三部曲为例，对其中的代表人物特点进行分析。

【关键词】曹禺剧　人物形象　人生三部曲

一、前言

悲剧是曹禺话剧的重要特点之一。20世纪初的旧中国，人们的思想观念仍然被封建礼教长期压抑、束缚着，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曹禺的笔下都以悲剧的形象结尾，这也暗含了封建思想最终远去的命运。在曹禺笔下，人物的形象往往是通过强烈的冲突而彰显，暗含道德伦理、情感纠缠、悲愤抗争的故事情节紧紧将几位主人公的命运牵扯在一起，使人们对中国封建思想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在曹禺的人生三部曲中，塑造了多位性格鲜明、敢于抗争最终却又被现实打败的女性形象。分析曹禺话剧的人物形象，自然离不开人生三部曲中的蘩漪、陈白露、金子三位女性。生于封建社会，注定了她们的悲剧命运；而女性意识的觉醒、思想解放等社会思潮的冲击，也塑造了她们敢爱敢恨、渴望平等、自由和爱的性格。这两者之间的矛盾由于一张巨大的铁网将她们牢牢锁在其中，无法挣脱。

二、人生三部曲中女性人物代表形象剖析

20世纪初期，中国人民的思想观念仍然被传统的纲常道德伦理所统治，人们的一切日常生活行为都必须按照所谓的道德、规矩办事。其中，女性的地位被长期压迫、统治。而作者曹禺正出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从小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却又接受了新思想的传播，使其自身产生了一种“矛盾”。在曹禺的笔下，遵循三从四德封建传统礼教的女性是悲哀的，阶级之间的矛盾对立冲突更成为其话剧人物冲突的重要导火索。女性的悲哀对曹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日后的创作中，女性人物的形象大多是鲜明、勇敢、热烈的，但同样也改变不了其悲哀的命运。

（一）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蘩漪

在曹禺的人生三部曲中，《雷雨》是其早期的作品，八个人物的命运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突然爆发，强烈的冲突揭开了封建礼教制度的遮羞布，正如《雷雨》的名字一样，话剧的创作本身就如一道惊雷，狠狠地批判了封建礼教对人们的束缚。在《雷雨》中，蘩漪这个人物角色可谓独具特色。她是周朴园的妻子，是周萍名义上的继母，但同时又与周萍存在不可告人的伦理关系。纵观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蘩漪的性格像是一道惊雷又宛如一团烈火，在被周朴园软禁在周公馆的十八年里，寂寞、沉闷、压抑的氛围使她喘不过气，封建门第出身和教养不允许其做出格的事，但辛亥革命的思想冲击、妇女解放意识又给其带来极为震撼的影响，这也为其在最后向命运的不公做出抗争、发出呐喊奠定了基础。时代在蘩漪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蘩漪与周朴园、继子周萍之间的爱恨纠葛被无情地揭露，无疑是蘩漪这位封建礼教下女性意识觉醒的一个升华，她痛斥周朴园的冷漠、自私、无情，将周朴园的专横、伪善揭示了出来，这也代表女性意识的觉醒，勇于向周朴园所代表的封建思想做斗争。蘩漪的反抗与斗争贯穿了全剧。而对于周萍，原本蘩漪将其作为逃出封建压榨的救命稻草，但当周萍与四凤之间的爱恋被揭露，蘩漪才意识到周萍的软弱、无能，最终彻底失望。无疑，蘩漪的形象是旧中国千千万万个女性形象的代表，更是女性自由、抗争精神的重要觉醒。雨夜是整个人物冲突爆发的一个重要节点，蘩漪对周朴园的顶撞、对周萍的痛骂，那句“情妇不像情妇、母亲不像母亲”正是对这个封建家庭最直接、最痛恨的宣泄，她把自己在封建礼制下所受的痛苦和委屈尽情地释放，将整个剧中人物之间的情感冲突、阶级矛盾、爱恨纠葛推到了高潮。蘩漪的反抗与斗争也标志着新时代独立解放的思想意识已经敢于和封建统治发出挑战，但蘩漪的抗争正如一场雷雨一样，来去匆匆，这也无情地揭示了封建时代下女性无法逃脱的悲惨命运。

（二）不甘堕落的女性形象——陈白露

四幕话剧《日出》是曹禺在1936年发表的作品。这部作品真实地反映了20世纪20、30年代上层社会纸醉金迷的生活。在《日出》这部话剧中，女主人公陈白露是大都市有名的名媛交际花，她虽然追求奢靡的生活，但在精神上却又厌恶这种堕落的生活状态，在沉醉与清醒之间来回反复，她成了一个精神上和物质上相互矛盾的个体，既不能坚决地拒绝上层社会名流带给她的富贵享乐生活，又不能任由自我意志的沉沦，在这两重压力之下，随着方达生的归来和“小东西”的死亡，更加激化了其自身的矛盾，最终成为爆发的导火索。从外表上看，陈白露是大都市有名的交际花，她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希望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在大都市中获得一席之地，但最终却沦为了黑暗势力控制下的“交际花”，靠银行家潘月亭的供养讨生活。不得不说，陈白露的人物形象是一个个矛盾的化身，展现了封建时代女性的迷茫、彷徨与无助，即使她们接受过新思想的教育，渴望独立与自由，但又不得不被现实打败，最终沦为男人的附属品。

陈白露的一生是不断抗争、不断觉醒的一生。当学生时代的恋人方达生归来后，劝说陈白露放下奢靡的生活跟自己结婚并远走高飞，陈白露的内心是动摇的，其渴望已久的家庭温暖成为拉动她精神实现自我救赎的契机。但是，陈白露最终拒绝了方达生，她虽然渴望家庭的温暖和关爱，但又无法摆脱现下奢靡的生活。陈白露是清醒的，她虽然与上流社会、黑恶势力为伍，但却仍然存留一丝同情之心，当看到“小东西”因躲避摧残蹂躏而躲到自己的屋子时，陈白露也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她。但最终“小东西”仍然无法避免被抓走凌辱的命运，这给了陈白露沉痛的打击。而最终潘月亭的破产成为压垮陈白露的最终导火索，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也是上层社会人们之间的“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在迷茫中看不到自己命运的出路，于是选择在日出前吞下安眠药自杀。

之所以选择“日出”作为话剧作品的名字，正是与陈白露的命运暗暗相和。在长期纸醉金迷的生活中，陈白露就像是身处黑夜，而又清醒堕落，自愿与上流社会中那些不堪的人物、勾当同流合污，但又从心底里看不上、瞧不起这一切。而方达生和小东西的出现，正如黎明前那一束光，强烈地刺激着陈白露的心灵，使其终于明白了抗争的意义、渴望实现真正的自我救赎。然而，由于长期浸没在黑夜之中，陈白露的肉体和内心已经腐朽，无法真正实现精神上的自我救赎，最终沦为封建上流统治者的“玩物”。在日出前选择自杀也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在长期的黑暗中已经变得颓废不堪，唯有真正的日出才能与之抗争。陈白露的结局注定是悲哀的，而正是日出前的光亮让她看清了现实，也揭露了封建社会的剥削本质，却最终又被时代洪流所淹没。

（三）散发原始魅力的女性形象——金子

在《原野》中，金子的形象与《雷雨》《日出》中封建礼教下的两位女性形象不同，金子的形象代表了中国最广大劳动人民的形象，区别于传统的知礼节、守规矩的大家闺秀，金子的形象是一个胆大、泼辣、刚强又勤劳的农村妇女。但最终金子无法逃脱封建制度下的悲惨命运。金子与仇虎自由恋爱，却又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丈夫焦大星作填房。自从嫁入焦家，就注定了金子悲惨的命运。金子性格中胆大、泼辣的特点表明其自身断断不会受婆婆的压迫和剥削。金子泼辣、带点野性魅力的农村妇女形象与婆婆的阴毒、刁蛮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金子与婆婆的矛盾关系实质上也暗含了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在压迫与被压迫之间，金子选择了反抗，其本身就不满嫁给焦大星作填房，与婆婆的尖锐矛盾更激起了金子的反抗意识。

在《原野》中，金子与婆婆之间的矛盾是造成家庭悲剧的导火索。婆婆虽然也是女人，但却深受封建思想的压迫剥削，认为儿媳妇天生就应该孝敬婆婆，可以任意欺凌、打骂，儿媳却不能有一丝怨言，否则便是不孝。女性压迫女性，正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而金子的出现，不同于以往封建女性懦弱无能的形象，在婆婆面前并不是一副乖媳妇的姿态，这激起了焦母的强烈不满。矛盾的激化导致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一方面，金子对焦母的反抗意识逐渐强烈，但是她明白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力量是弱小单薄的，必须借助焦大星的力量。而另一方面，金子却从心里看不起被自己当作保护伞、避风港的焦大星，对他渐生一种厌恶之感。

自从青梅竹马的恋人仇虎回来之后，金子更加坚定了逃离这个家的想法，她将自己对婆婆和丈夫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反抗，也使金子身上原始、野性的魅力得到了充分地彰显。金子毅然决然选择帮助仇虎复仇，这也为金子的悲剧埋下了伏笔。仇虎在前期展现的强壮、胆识、刚毅特点与其在复仇计划中的懦弱、优柔寡断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有力地抨击了男权主义。话剧的结尾，金子失去了两个真正爱她的男人，这也恰好预示了金子在往后生活中的悲剧命运。“原野”一词，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正如话剧中金子热烈、果敢的意志品质与精神活力，更是中华大地千千万万农村妇女抗争精神的集中表现。

三、曹禺作品中女性形象悲剧的价值内涵

在曹禺的悲剧作品中，这几位女性角色身上都带有鲜明的反抗精神色彩，这也是作品情节冲突得以实现的根本原因。纵观曹禺作品三部曲中三个经典的女性形象，无不为她们身上所具有的斗争精神折服，却又为她们悲惨的命运扼腕叹息。曹禺的人生三部曲都以悲剧结尾，这使作品的主旨和内涵得到了极大的升华，也更能引起人们对封建社会和当今社会的批判和反思。曹禺的作品中都有一个特点，即矛盾。封建社会与新民族主义社会之间的矛盾、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之间的矛盾、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矛盾、上层社会与底层民众之间的矛盾、精神需求与物质享受之间的矛盾、道德伦理与自由情感之间的矛盾、自由意识与社会主流之间的矛盾等，这些无一不在作品中得以展现，并成为激化矛盾、形成对立冲突的关键问题所在。

在封建社会，女性一般属于社会发展的最底层，在男权至上的情况下，人生三部曲中几位女性的反抗与斗争揭示了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反映了现实生活的悲惨与艰辛。命运二字贯穿整个作品，但是女性的命运却往往不能被自己掌握，这也是造成女性悲剧的根本原因所在。落后、腐朽的封建残余和价值观使女性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极大地迫害，而新思想的传入也对男权社会、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等带来了严重的抨击，成为女性反抗的有力工具。悲剧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要让人明白在个人与社会力量抗争中的无能为力。在曹禺的作品中，女性角色不是在与男人和女人抗争，而是在与封建势力抗争。一方面，长期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女性从小被灌输成一个弱者的形象，自主意识的缺失使其在成长、生活的过程中不得不依附男人，在封建礼制的教条之下始终无法摆脱自身悲剧的命运，最终激发了其勇于斗争、敢于反抗的一面。另一方面，在曹禺的作品中，女性人物的形象不是独立的，而是必须围绕男性群体展开，这也无情地揭示了封建社会女性必须依附于男人才能生存的悲惨命运。

四、结语

综上，人生三部曲的经典之处在于悲剧是其精髓所在，人们在感叹女性人物命运的不公时，也会为其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品质所打动。她们身上所表现出的斗争精神也成了反抗封建社会最有力的工具。曹禺的戏剧中不仅展现了女性的魅力，更是将妇女思想解放、社会阶级矛盾、封建传统礼制放在了历史中加以思考，给人们以丰富的思想启迪。在现代，曹禺的作品对中国戏剧文学作品的创作仍然具有深远的意义，其在作品中树立的女性形象更成为世界文学女性代表人物之一，这使其戏剧作品变得更加生动形象，更具价值，引导着千千万万的女性为思想解放、自由独立做出英勇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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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晓菲（1982-），女，汉族，河南郑州人，硕士研究生，郑州师范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影视文学。